海和地的交接處

小時候，我知道的海灘只有兩種： 一種是在教科書出現的泳灘，像淺水灣、赤柱及石澳；另一種是曾經在電視出現的某橙汁品牌廣告 ── 一對戀人在夕陽下，手牽手在浪花輕濺過的沙灘上奔跑。那時候的我，竟也希望有一天能在軟綿綿的沙灘上奔跑。

一九八六年的夏天，我終於達成心願。一天，我和舅父一家人乘車沿著迂迴曲折的山路朝著淺水灣 ── 我心中的世界盡頭進發。沿途上，表哥表妹一邊唱著IQ博士主題曲，一邊觸弄我的頭髮。當時，我沒有反抗，因為對於一個從未乘搭過長途車的小孩來說，半小時的車程真有如「萬里長征」，我的雙腿發軟，彷彿要昏過去似的，根本沒有還擊的能力！最後， 車停下來，我早按捺不住 ── 嘔吐。

下了車，我先是聽到海浪的聲音，繼而看見那一望無際的大海，一切不快都頓時忘卻了！換過泳褲，表哥提議跟我到沙灘的盡頭玩水，在舅母再三叮嚀後，我們仿如「籠中鳥」般重獲自由一樣，伸開雙臂往前跑， 多痛快！突然，表哥停了下來，這時，我才發現已經走到水邊。站在沙灘和海的交接處向遠方望，那又是另一個交接點 ── 天與海，原來世界是可以這麼廣闊！腳下清澈見底的海水讓我彷彿著了魔，不禁一步一步往海裡走去。當驚覺腳下再沒有任何東西的時候，我已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前仆，然後再沉到水裡去。我嘗試模仿奧運比賽中的游泳選手不停撥水，但於事無補，我再沒法浮出水面。

不一會，我已感到非常疲倦，看著穿過海水的耀眼陽光，霎時，恐懼化為安詳和寧靜。我合上雙眼，想著： 老師所說的遇溺是否就是這樣？我快要死去了嗎？我會再見到父母親嗎？ 朦朧中，耳邊傳來很多拍打的聲響， 繼而有人把我猛力一拉，往後的事情都忘了，只隱約聽到嘈雜的聲音。自那年起，我再沒有跟舅父一家到過海灘，因為他們不久便舉家移民澳洲。

我會因這次的經驗而變得害怕水、害怕游泳嗎？這個嘛！下回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