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jy03_20140119

      校園看似是一個純真的世界,但朋輩欺凌從來不缺。就欺凌事件而言,有以為暴力最為嚴重,但在日常生活中, 我們往往因一時之快,輕慢的言辭不單會傷害他人,有時更讓自己終身遺憾。雖或在反思己過後,想到要向那人說一聲對不起,但機會誠非必然。在〈給讀者的一封信〉中,海倫娜.艾斯提斯(Helen Estes)回憶了母親寫下《一百件洋裝》(The Hundred Dresses)的緣由。


作者艾蓮諾.艾斯提斯(Eleanor Estes)唸小學的時候,班上有一位女同學,每天都穿同一件衣服上學,再因有一個特別難念的波蘭名字,於是成為同學取笑的對象。最後,因為女孩搬了家,艾蓮諾錯失了道歉的機會。直到艾蓮諾寫下《一百件洋裝》後,她才稍稍填補了多少年來難以彌補的遺憾。且不論書中的瑪德琳(瑪蒂Maddie)是否作者的化身,但堅持家裡有一百件洋裝的汪妲.佩楚斯基(Wanda Petronski),她的原型正是艾蓮諾這一位小學同學。
汪妲沒有朋友,她總是一個人上學、一個人放學。她住在邊遠的布金斯高地的破舊屋子,身上永遠穿著一件褪了色,下擺歪一邊的藍色洋裝來上學,這一身衣服雖然乾淨,但總沒燙好。這一位不起眼,從來是班裡可有可無的女孩,竟在同學塞西莉穿了一件漂亮的、緋紅色的洋裝上學的一天,向大家宣稱:「我家有一百件洋裝。」於是,「洋裝遊戲」開始了,汪妲成為同儕每天嘲弄的對象 ——
「告訴我們,上次你〔汪妲〕說你的衣櫃裡掛了幾件洋裝?」
「你〔汪妲〕說你有幾雙鞋子?」
「嘿!大家注意!」她〔佩琪〕大叫,「這個女生〔汪妲〕說她有一百件洋裝。」
面對同儕的嘲弄,汪妲每一次都用篤定的語氣重複自己的話:「我有一百件洋裝,全都整整齊齊排在衣櫥裡」。汪妲的堅持,以至對同儕的包容,感動了不少讀者,但最令我怦然心動的是,在《一百件洋裝》裡經歷蛻變的圓型的人物(round character) —— 瑪蒂。
「洋裝遊戲」的帶頭人是佩琪,她漂亮,又有很多很多漂亮的衣裳,是全校最受歡迎的女孩。身為她的好朋友瑪蒂,曾經希望自己有膽量寫信給佩琪,請她不要再捉弄汪妲,問她有幾件洋裝,但她不敢,因為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汪妲。何以故?原來瑪蒂是窮孩子,經常揀人家的二手衣服來穿,而佩琪就送過她不少舊衣服。不過,這些舊衣服必須經過母親的精心縫製,好讓班上的同學沒法認出來。「洋裝遊戲」開始後,瑪蒂就非常困擾,並因為選擇了袖手旁觀而感到自責。瑪蒂深深明白,她的膽怯,她的幫忙,讓汪妲變得不快樂,而自己這一種無言的參與,其實與佩琪的惡劣作為無疑。誠然,佩琪不覺得自己做錯,但瑪蒂呢?她知道她們做了壞事,只是她沒有膽量站出來維護汪妲,為她主持公義。
當目睹汪妲畫在包裝紙上的一百件洋裝後,瑪蒂明白必須向汪妲道歉,否則無法承受,也無法彌補過錯的殘酷事實,但汪妲已舉家搬走了。瑪蒂沒法子,只有想到給汪妲寫信。然而,一封「轉寄」的信,如何能送達汪妲手上,這無疑是未知之數。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佩琪已把事情淡忘,但瑪蒂卻無法自拔。每夜,瑪蒂必須藉著想像 —— 或替汪妲辯護,或從一艘沉船或脫疆野馬的蹄下拯救汪妲後,她始能入睡,內疚與自責無時無刻在折磨著這一位女孩。
《一百件洋裝》榮獲1945年紐伯瑞銀牌獎,並一直受到讀者的歡迎,其所以歷久不衰的原因,大抵就是作者抓住人性中光輝與陰暗的兩極,把一位在歷練中成長的女孩刻劃得淋漓盡致。誠如學者張子樟指出,少年小說的主題離不開成長,瑪蒂無可奈何地參與了「洋裝遊戲」,但在苦困與自責中掙扎成長。當她發現汪妲為她與佩琪「量身訂造」的兩件洋裝後,她幡然了悟,在往後的人生中,她將永遠守護公義,再不站在一旁,默不作聲,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