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文章


童書的旋律
2016.02.20
在頁面上挖洞的無字書——《在裡面在外面》、《照過來照過去》
上個月,我們介紹過精采的無字書《旅程》和《歷險》,那兩本書是彼此連貫的冒險故事,需要讀者仔細觀看畫裡的細節,串聯故事線索。其實,無字書的作者除了經營豐富的畫面外,還可利用紙張做變化,例如設計由內往外拉開的折頁,或者把頁面裁切成幾等份, 讓讀者分別翻閱,嘗試不同的組合;或者在頁面上增加獨立掀開的小頁,像是裝設小小的門,讀者一打開小門,就看到門裡的圖畫;還有作者在頁面上設計各種形狀的洞,讓讀者透過前頁的洞口看到後頁的部分圖畫,翻頁之後,又從同一個洞口看到前頁的一部分,以此創造情節上和視覺上的關聯。
《在裡面在外面》(小天下)和《照過來照過去》(小天下)這兩本無字書的作者莉茲.博伊德(Lizi Boyd)對於紙藝非常有興趣,她在兩本書裡設計了方洞、圓洞和其它形狀的洞。《在裡面在外面》裡的畫面是用不透明水彩顏料畫在牛皮紙上,因此整本書的底色都是溫暖的土黃色,而且呈現出紙的質感。博伊德設計的方形洞口主要是窗戶,就像真實的窗戶,把房子裡面與外面做了很有意思的聯結,讓讀者不僅看到小男孩一年當中在室內和室外進行的各種活動,還能透過窗子,從室內看到室外的雪人、樹和池塘,或者是由室外望向室內的圖畫、傢俱、擺設等等,每個窗口都有美麗的景緻。
窗外的季節流動著,由冬天到春天、夏天、秋天,再回到冬天,小男孩在不同的季節裡到室外堆雪人、放風箏、種蔬菜、玩帆船、掃落葉、滑雪橇,或是待在室內做勞作、演戲、露營⋯⋯,並且把做過的事情畫成圖畫,於是每個季節的美好都留存了下來。有趣的是,如果把這本書在桌上攤開九十度豎起來, 封面和封底會圍出一塊空間,那麼,書裡的世界也就延伸到現實世界來了。
《照過來照過去》這本書裡的背景是黑色,博伊德用灰色的線條勾勒動植物的輪廓,再用不透明水彩畫出有光線的白色區域,和動植物美麗的顏色。除了描繪小男孩夜間的探索之旅,博伊德也運用了挖洞手法增加趣味,由於頁面是黑色的,小小的洞口不容易被發現,這是她刻意設計的。
故事一開始,從帳篷裡走出來的小男孩拿著手電筒,隨著手電筒照亮的有限區域,看見了黑漆漆的森林裡隱藏的各種動物,讀者也隨著男孩一起夜遊,分享他發現的樂趣。半途,小男孩跌了一跤,手電筒掉了,被小動物撿起來,牠們反過來照亮小男孩和其他動物, 使大家都現身了,最後,所有的動物一起護送男孩回帳篷,小老鼠還留下來,舉著手電筒為小男孩照亮他讀的書呢!而讀者一方面跟隨男孩的腳步前進,一方面可以自己探索,因為透過頁面上設計的小洞,看得到移動的月光,以及更多藏在黑暗中的小動物和開花的植物。如果前後反覆翻閱,還會發現之間的變化與關連。
閱讀無字書的經驗也就是一趟探索之旅,精心設計的無字書必定會在圖畫上和版面上埋下許多線索,讀者只要有耐心地反覆觀看,必定能夠掌握全局,讀出書裡的樂趣與深意。而孩子和大人一起欣賞、共讀,自然而然的培養了閱讀圖畫的能力,和用口語表達描述的技巧。從觀察到描述,進而詮釋的過程,為孩子往後觀賞、思考和評斷視覺藝術,包括廣告、繪畫、攝影、動畫或是電影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童書的旋律
2016.01.16
跨越邊界,用心看世界
圖畫書因為有豐富的圖像,立刻吸引讀者關注的目光,被認為是一種視覺藝術;朗讀圖畫書的文字,帶來聲韻營造的動態感受,所以圖畫書也是聽覺的藝術,結合了視覺與聽覺的雙重效果 —— 圖畫書因而擁有神奇的魔力,能將平面創作的故事,幻化成為一個立體鮮明的世界。
人體百分之七十的感官接收器集中在眼部,我們主要也是透過眼睛觀看世界,才能評鑑和了解那些接收到的多采多姿訊息,甚至發展為抽象的思考。因此,我們經常稱眼睛為「靈魂之窗」。但是如果有一天,這扇窗子關上了,我們還能有其他的路徑來領受世界的美好嗎?
由紐西蘭的兒童文學作家瑪格麗特.瑪希撰文,插畫大師蓋文.畢夏普繪圖的《霧中的腳步》(聯經),描述一個雙眼看不見的女孩安西雅如何在濃霧瀰漫的壞天氣中,憑藉她敏銳的感官指引,帶著兄弟姊妹平安順利返家的故事。通常人們都會認為有視覺障礙的人是弱勢者,需要依賴他人的扶助,但在這則美麗的故事裡,卻讓讀者有了新的認識。
當其他人平日仰賴的視覺不再管用,安西雅用甚麼來為大家導航?她能聽見樹對彼此輕聲的說著秘密,海浪的聲音就像是白晝緩慢的心跳聲,還有小溪嘩啦嘩啦地翻滾著;她聞到海水的鹹味和海草的氣味,鄰居晚餐和烘培店的香味,薰衣草的樹籬和玫瑰的芬芳,溫度、濕氣、風向⋯⋯安西雅打開全部知覺的雷達,收集來自環境所有的回響,她說:「視覺只是其中一種認識世界的方法。」
伴隨著我們賴以維生的呼吸吐納,嗅覺幾乎與我們如影隨形,深藏著歲月累積的記憶;通過味蕾的傳達,味覺混揉了複雜多樣的情緒;觸覺則像一個傳送密碼的使者, 不斷回饋環境的訊息;我們也仰賴聲音表達自己,和周遭的世界進行溝通。但當我們對既有的能力習以為常,漸漸忘記了生物的本能,再加上不斷的被文明馴服,往往藉由更強烈的聲光刺激,才可以提醒我們其實擁有如此珍貴多樣的知覺。
比利時圖畫書創作者安.艾柏自寫自畫的《風是什麼顏色?》(遠流)是一本奇妙的書。作者如詩的命題,猶如帶著讀者進行一場思考的實驗。她運用打凸、壓印、上光、蠟印、鏤空、挖洞等等設計技巧,精心安排圖畫的色彩、線條和筆觸,在在都為了引導讀者打開五感,充分運用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來進行一場身心靈的漫遊。
從撫觸隱身在封面中的小巨人開始,我們已經發現這本書的材質、紋理多麼不同,隨著翻頁的動作,故事也跟著小巨人前行的腳步展開,風真的有顏色嗎?每個上場的角色都從自己的位置來體察風,賦予風特別的定義,因此風有了陽光的溫度、時間的的色彩、布料的觸感、水果的香甜,我們不也是如此嗎?我們認識的世界,就是己身所有感官經驗的總和。
小巨人最終由書中走出,邁向更廣闊的天地,繼續知覺探索的旅程。當我們閱讀一本書,也都是一次獨一無二的冒險。圖畫書的文圖生動的模擬這個世界的萬象,幫助讀者猶如身歷其境, 文圖交織的故事啟動讀者深層的感受和情緒, 只要我們願意探索,除了五種感官之外,還有更多潛伏的官能存在生命中。
聖修伯里在他的作品《小王子》中說: 「人只有用自己的心才能看清事物,真正重要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對自己、對世界,我們還有太多未知的事物有待學習,雖然心理、生理、文化⋯⋯各種因素都有可能劃下隱藏的界線,阻擋我們邁過障礙,但只要願意用「心」貼近真實世界,就可以有機會跳脫「盲人摸象」的自我中心盲點,以全新的視角來看待生命不同的價值。多元閱讀是我們打破成見、跨越邊界的出發點。


小學專題
2015.11.14
真情歲月 街坊老店 記實攝影師 吳文正 專訪
糧油雜貨店、老茶莊、小攤檔——理髮、修理鐘錶、修衣補鞋、售賣報紙和零食⋯⋯街坊老店,曾留住市民大眾的腳步,凝聚深厚的街坊情誼,維繫牢固的社區關係;老店, 一個香港人愈來愈陌生的名字。
(本報專題)香港公共圖書館藏書中,以商店及香港歷史為分類主題的書本《街坊老店》(2008年出版,中英文),記錄了記實攝影師吳文正為他所熟悉的舊區老店留住一個個寫實的鏡頭、一份份溫馨的友誼、一段段具本土特色的香港歷史。2004年,吳文正獲邀參與香港藝術節「家.不家」(Home and Homeless: Portraits of Families)視覺藝術展,他選取街坊老店為拍攝對象。作為攝影師,他感到有責任用影像保留老店的城市記憶,保存見證著香港社會演變的歷史,同時喚起年輕人關注舊區老店的處境。「很多事物都有一種人情味」,在舊區成長的吳文正,對老社區有一份難以言喻的深厚情誼。
街頭美學 城市經典
街坊老店不同的店面裝潢、貨品特色和銷售習慣等, 細意地散發社區的特色和濃厚的人情味。老店一詞,字面的意思很清晰,離不開地方歷史和民眾的生活,「老店指經歷一段固定年期的店鋪,一百年的、五十年的。無奈, 香港目前的處境,能堅持三十年的也算是老店了。」舊區重建後,大型購物商場盤踞社區主要幹道,迫使街坊老店無法生存,定義老店的年期也相應縮短。吳文正指出老店的定義,重點在於店鋪所經歷的時期。「除了年期,要辨認老店並不難。首要是外貌,其次是經營的手法。單從店鋪裝潢、格局能略知一二。有些店鋪採用前鋪後居的格局,以店為家,以家為店。」
許多的老店門口都掛著金漆招牌,吳文正表示:單靠金漆招牌來辨認店鋪的歷史是不足夠的。「有些店沒有招牌;有些店當年開張時,再沒有錢花費於請人來造個招牌;有些老店地方細小,容不下一個招牌。所以,看不到金漆招牌,也不代表它一定不是老店。再者,有些老店沒有自己的鋪位,例如街道上的小攤檔。」老店最突出的特徵,就是店鋪的名稱。吳表示:「舊時的店鋪名稱都有固定格式,通常都會有個『記』字或者『號』字,又會在店鋪名稱加上老闆的名字。當你在街上見到『某記』、『某號』時,很有可能那就是老店了。」
溫情臉譜 柔韌異彩
走訪老社區,以攝影機記取店主們從容地面對鏡頭, 吳文正跟老店的接觸有著充滿人情味的難忘回憶。「每次拍攝都是愉快的經驗,每天都紀錄不少難忘的回憶。最特別的感覺是老店那種堅持數十年的精神;最大的得著是從這些店主身上,學習他們的自信和真誠。」
小攤檔雖是小個體,卻與市民的生活息息相關,它們的存在說明了部份的香港歷史。一位在街上擺攤子的伯伯給吳留下深刻印象。「那伯伯曾在鞋廠裡工作,他的小攤子有個自製的四方形多功能工具箱。看起來,那工具箱的造工不算好,卻呈現了伯伯的智慧。街頭的環境惡劣,他憑著一雙手修補皮鞋,謀生不容易;伯伯風雨不改,那份堅毅和克苦精神令人敬佩。」
兄弟班、夫妻檔、三代同堂等家庭式合作經營的老店,也曾給吳留下不少趣事,「曾為老店拍攝全家照,為齊集店主的家人而等了一年」,帶著微笑,吳憶述他與一家位於上海街的玻璃鏡店(鏡明相框玻璃)的店主及家人,展開一段難忘的交往。「他們常邀請我到店內喝湯, 寒喧問候。跟他們相處久了,覺得這店的人給我一種非常親切的感覺,彼此像一群相識已久的朋友。」吳也曾碰到被拒絕的時刻,「不是每一間店都會給我拍照,有些店主在我懇求很久後才答應。也有些店主很爽快答應的。我拍照時,他還會說要穿上西裝才上鏡呢!」吳打趣說。
為追尋成長的真實見證,吳文正帶著攝影機訪尋舊區老店,這份追尋也成為他致力推廣本土文化的一份原動力。現時為非牟利機構「文化葫蘆」創辦人及項目總監的吳文正,早前在香港中央圖書館舉辦的專題講座「街坊老店」,分享他多年訪問老店的經驗和老店的故事。「跟這些老店的人接觸,很開心。他們很親切,每個人都是朋友,照相時直接面對鏡頭,沒有矯扭造作,笑得自然和自信。他們為自己能夠真實地面對生活而感到驕傲,那是一種對生命的態度,來得自信而真實。」吳正積極籌劃第二輯「街坊老店」,他期望那些未必看過老店的年輕一代, 多認識本土歷史,「多到老區走走,增強觀察力;多觀察,抱著欣賞和主動關懷的心,了解和尊重老店街坊;認識自己的家,認清處身的歷史。」(熙 / 睿)


與眾同樂
2012.11.18
生活中的音樂片段
音樂與人類日常生活息息相關。只要細心觀察,無論是街道上行人各式各樣的步伐,又或林蔭大道上狗隻、鳥兒的唱和,都會編織出有趣的交響樂。重覆的節奏,相似的音高,瀰漫著微分主義(minimalism) 作品特色。
微分主義於二十世紀中期嶄露頭角,先見於視覺藝術作品。畫家以最輕微的筆觸,及省卻不必要的格式,用最簡單的素材去創造最大的效果。這是一種簡約美。二十世紀中期城市人享受到都市化、機械化帶來的中產式生活。繁華鬧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充滿娛樂的生活使一群藝術家有感而發,返回追求簡單的藝術國度。
美國音樂家如Terry Riley及Philip Glass亦創造了一系列以重覆出現的節奏與音型而譜寫的樂曲。微分音樂很容易吸引聽眾,因為這種音樂不斷以類似節奏及旋律層層遞進,同時也會呈現些微變化。可能是某一個音高的上升,或者是其他樂器的加入。這種慢慢提升張力的音樂處理,讓很多電影導演著迷。電影人都渴望以這種風格配樂。熟悉外國著名(非荷李活!)電影製作人及音樂監督的讀者,應該不會對Philip Glass的名字感到陌生。除了微分音樂,他還曾經涉獵不同的現代音樂創作技巧,如序列音樂(Twelve tone serialism)及無調性音樂 (atonal music)。曾經入讀美國茱莉亞音樂學院的他,又獲頒獎學金,於六十年代留學法國,吸收到多元文化,難怪他能創作出多種類音樂。
音樂就在我們的生活中
微分主義音樂另一特色,是要打破傳統西方音樂框架。所有固定的曲式,主題句等沿用多個世紀的「標準作曲技巧」,都不被強調;就像我們仔細聆聽日常生活的聲音。沒有主題句,或重現段落,只有零碎的聲響片段。最近觀看一場水球比賽,發現球員於傳球時,會不經意地製造出一些節奏感。水球於空中飛揚,劃出了一道拋物線,又如旋律橫向線條。這是創作音樂的兩種元素。專心觀看賽事,更發現當對手控球我方回防,所有隊員都以背泳的泳式,均速地退回防守。這讓我聯想到在一個樂隊裡,不同樂手齊奏的段落。這些可愛的聯想,就活在我們的生活中;只要靜心看、聽、想,生命中就會出現很多意想不到的快樂。